62.闪电追踪
第二天早上。
阴冷的雾气依旧像往常那样覆盖着整个贫民窟。
艾兰裹紧着厚厚的白色斗篷，一边走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四周。
破败的瓦片在一堵堵毁坏的墙壁后面堆积如山，布满了蜘蛛网的小巷尽头堆着无人认领的干枯尸骸。
行走着的艾兰偶尔能听见有脚步声飞快地经过身边，但是没来得及看清来者的身影，脚步声就如同幽灵般迅速消失了。
“五年不见，这里简直比战场上的情况还要糟糕啊。”艾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。
突然之间，似乎有风从一旁刮过。
艾兰仰起头，浓厚的雾气被割开了长条形的空间，露出了惨白色的一角天空。
叮！！
艾兰精准地伸出左臂，一把抓住了一个从天而降的小孩子的手，然后用膝盖重重地顶在了他的肚子上！
“呃啊啊！！”伴随着稚嫩而又痛苦的声音，小孩子扔掉了手里的匕首，抱住肚子绝望地跪倒在了地上。
“为什么？”艾兰一脚将匕首踢开，然后面无表情地质问着眼前的少年。
“难道没有人教过你，不要随便袭击在敢在雾中慢悠悠行走的人么？”
艾兰说完，嘴角微微一笑。
“我……我需要……钱……”抱住肚子的少年脸色惨白地说道：“你……昨晚……很有钱……”
“哦？难道你昨天看见我去市场买肉了，所以一直跟踪到现在？”艾兰顿时感觉有些无奈，“如果你有这个精力，还不如袭击那些倒卖物资的家伙。”
“他……他们……太可怕了……”少年不停地流着豆大的汗滴，“我们压根就没法去招惹他们……”
“‘我们’？这么说……”艾兰的眼睛突然间瞪大了，他一把将瘦弱的少年从地上抓起来，恶狠狠地问道：
“你们有多少人？他们现在在哪里？！”
“我……我才不会出卖同伴……”少年说到一半，发觉自己的脖子已经被牢牢扼住了。
“唔啊啊啊！！”
“快点告诉我！”艾兰吼道。
“十来个人……都……都在你家那边……”脸憋得通红的小孩子喘息着说道。
糟糕了！老爷子和伊洛纳！
艾兰赶忙丢下少年，飞快地朝家的方向跑去了！
……
此时的屋子里。
白发少女正在窗前静静地翻阅着手中的书本和笔记。
老沃德还在床上呼呼大睡，不时发出雷鸣般的呼噜声。
“啊，真是的……真不知道当初妈妈是怎么能忍受你的。”
实在感觉专心不下去的伊洛纳无奈地把书合上，端起已经洗好了的衣物站起身走向了通向天台的天窗。
来到了雾气蒙蒙的天台上，少女静静地搭起绳子，将一件件衣物晾在上面。
“这样的天气，应该不过一会儿就会放晴的吧。等到艾兰回来，我们就一起……”
少女面无表情地心想道，不知不觉间，竟然在心里嘿嘿地傻笑了几声。
回想起昨晚与艾兰一同站在钟楼顶端，一起眺望孤单的夜空的场景，此刻的少女依旧有些心潮澎湃。
“啊，好想让这样的日子每一天都持续下去啊……”
突然之间！
一阵大风将少女搭起的绳子立刻刮散。伊洛纳奇怪地看向四周，一个个穿着破旧的少年手握着闪烁着光亮的匕首、冷笑着跳入了天台的正中，将孤身一人的少女团团围住。
“啊，好漂亮的女孩子啊，比我爸爸在地下赌场看见的那些女郎还要漂亮一百倍！！”一位少年夸张地大喊道。
“真的假的？！等等……那家伙是穿的贵族的衣服吧！这里怎么会有贵族？！”另一位少年吃惊地喊道。
“看来斯沃他果然没有说错，这里有只超大的肥羊喔喔！！”
“不要管那么多了，大家一齐上！把这个女人解决了，再将这间屋子的所有东西都搜刮一空！”
“哦！！”
一群手持短刀的男孩都露出了饿狼一般兴奋的目光，他们丝毫不焦急地一步步朝孤立无援的少女逼近，在此时的他们眼里，眼前这个毫无防备的柔弱少女已经没有任何逃脱的机会了。
嘭！
急促的风如无形的弩箭般划破了浓雾，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人扑通一声就倒在了地上，膝盖上即刻出现了一道豆大的血坑。
紧接着是第二个、第三个……不知何处而来的飞行物体化作隐形的风贯通向四面八方，在雾气中绽开了朵朵雪花般的纹路，如同狙击般精准地击打在每一个少年的膝盖上。
嘭嘭嘭嘭嘭！
清脆的声响在一瞬间化作暴风，不过十秒钟，少年们就如同被割开的麦子般整齐地栽倒向空中。
“啊啊啊！好疼！！”
“怎……怎么会，我的膝盖啊啊！！”
“怪……怪物啊！！”
被击倒在地上的孩子们惊恐地看向眼前的白发少女，浓雾不知何时已经将她全都覆盖住了，但在一片朦胧之中，少女胸前的蓝色纹章却闪耀如初。
“安心吧，这点小伤一周就能恢复了。”
少女手持着一把简单的木质弹弓，刚刚的攻击就是少女用随手捡起的小石头发起的。她默默走到为首的一个孩子面前，将弹弓毫不留情地对准了他的额头：
“告诉我，你们是从哪里来的？不然的话……”
如同冰霜一般的长发披散在少女的脑后，那边弹弓映衬在闪耀的蓝色纹章之下，充满了战场般强烈的威压与恐怖。
即使只有一把劣质的弹弓，在此刻的少女手中，威慑力也绝不亚于呼啸间带走生命的死亡之弩。
少年吓得即刻流出了不明的液体，他颤抖着双手说道：
“我……我们都是……自发组成的团队……没有人逼迫我们……我们都是自己来的……”
“哦，那你们的父母呢？”伊洛纳面无表情地问道。
“我们……早就被父母抛弃了……”少年浑身哆嗦地说道：“没有粮食、也没有水，老人和体弱多病的家伙早就死了，现在就只剩下我们了……”
伊洛纳把弹弓放下，神情立刻灰暗了下来。
在如今的王都贫民地带，不但整个贫民窟的物资被贵族们封锁、就连这里的市场早已被一群有着特殊关系的“老鼠”给垄断了，只会出售给暂时藏身于这里的有钱囚犯与掌握情报的富有杀手。一般的贫民就只能……
“伊洛纳！”
就在这时，艾兰的声音也透过雾气传了过来。
“艾兰君，我没事！”伊洛纳连忙朝少年的方向摆了摆手。
一道红色闪电划过，来到伊洛纳身边的艾兰看着脚下躺着的一个个少年、又看着伊洛纳安然无恙的身影，不由得笑了起来：
“啊……还是像以前那样可靠了，看来我的胆心完全多余了。”艾兰摆了摆手说道。
“哼……我总不可能连几个孩子也打不过吧。”伊洛纳叹了口气，“可是……这样下去的话……这片区域的大家大概真的会全部饿死吧，连这样小的孩子都……”
少女将视线投入到一个仅有四、五岁左右的小孩子身上。如果是在贵族家庭里，现在他一定还在父母的悉心呵护下、在堆满了毛绒玩具与积木的大床上肆意地玩耍吧。至少每一餐都有热气腾腾的鲜奶和可可。
可是如今，那样小的孩子已经满身伤痕、衣服破烂得连肋骨都能看见；他赤着脚、嘴唇干瘪得就像干涸的泥土，发育不良的特征在这副瘦小的身躯上随处可见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艾兰点了点头，然后抓起一个小孩子的衣领说道：
“喂，你们昨天在市场跟踪我很久了吧？”
“啊……不……这是……”被抓住的少年害怕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。
“这种事情可不能随便饶恕啊，不然开了坏头就不好了。”艾兰不自觉地从袖子里拔出了亮闪闪的短刀。
“放……放开他吧，我是这里边带头的……呜呜……”旁边的男孩哭着说道。
艾兰将眼光撇向此刻的男孩，看着他颤抖地抱住瘦小的身子、像是放弃一切那样紧紧地闭上了眼睛。
令少年没有想到的是，艾兰在此刻将匕首又收了回去。
“多告诉我一些市场内部的事情，我可以把家里的粮食分给你们。”
顿时，在场的孩子们都眼前一亮，每个人的脸上都绽放出了希望的笑容，好似所有的苦楚都消失了一样。
“太好了！！”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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渐渐地，正午的阳光驱散了厚厚的白雾。
艾兰独自一人走在黑暗的小巷中。
即使太阳如此耀眼，在此刻的小巷中，阴影却早已覆盖了一切，抵达了阳光也无法触及的每一个边缘。
很快，前方的路径开始出现了裹着破旧斗篷的守卫。他们叼着泛黄的卷烟，双手深藏在口袋里，每一个人都在用警惕的目光注视着孤身一人来访的少年。
“喂！”
在听到吆喝声的那一刻，走在艾兰前方的一位大肚子商人连忙朝一旁丢出了钱袋。
艾兰笑了笑，无视他们的存在径直往前方走去。
“喂！混蛋小子，你的钱呢？！”
几位守卫从墙上跳下拦在少年身前，挑衅似地朝他挥了挥拳头。
“别以为昨天付过，今天就不用了！”
“哦？”
艾兰歪了歪头，用一副前辈的语调静静说道：
“那时候晚上没怎么注意，现在发现你们好像都是生面孔啊，怎么……在王都的其他地方混不下去了么？阿拉阿拉，还真是越活越废物了呢。”
“你他妈在开什么玩笑，我们……”
守卫们的眼神立刻变得凶狠起来，一位守卫刚想打人，旁边的守卫连忙喊道：
“等等，这家伙是不是雷克托那边的？昨晚好像有人见过他……”
“哦？！”守卫一惊，然后细细地打量起面前的少年来，过了几秒，他冷笑了一声，然后朝身后的人摆了摆手。
顿时，所有人都拔出了腰间的短剑，气势汹汹地将少年团团包围住了。
“呵，本来还想只是揍你一顿，看来现在只能让你的头留在这里了。”
“啊，是这样么？”艾兰无辜地摸了摸脑袋，“只有一颗不太够吧，大家可以都留下来么？”
空气顿时沉默了一秒……
“你这臭小子！！”守卫们怒吼着用短剑刺向被包围在中央的弱小少年，“给我去死吧！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鲜肉！”
撕拉一声！宛如巨龙在小巷中无情地怒吼，剧烈的冲击波将守卫们悉数震倒在墙上！
左眼的金色光芒缓缓熄灭，艾兰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那样继续向前走。
在他的身后，一个个守卫的头颅如同被疾风扫过般扑通一声滚落了下来，飞溅的血液将一整条小巷都染成了鲜红。
……
来到稀稀落落的市场中央，艾兰冷漠地打量着此处的人群——
来这里购买货物的人似乎都小心翼翼地蒙着脸，生怕别人认出自己的面孔。他们有的像壮汉般身材魁梧、有的瘦小如同竹竿，与贩卖货物的商人也没有太多交流，扔下足够数量的钱袋就走。
艾兰看着背着大包小包的他们在行动结束之后登向了角落的马车、纷纷朝四面八方开去……
魔兽的血液开始沸腾起来，白发少年再一次睁大了金色的左眼，顿时，所有人的面目都如同赤身**一般展现在了少年的眼前。
无论是买方还是卖方，每一个包裹在斗篷下的人的装束和脸都被此刻的少年看得一清二楚。
“果然，新来的家伙除了平民区的黑帮就都是四大家族的人么？”
看着他们胸前挂着的四大家族的徽章，艾兰不由得冷笑了一声，然后瞬间闪现到了一处高高的屋顶上面。
透过魔兽血液加强的金色瞳孔，少年细细地观察起遍布于整条街道的车辙——一瞬间，整个街区的视野瞬间暗淡了下来，但那些车辙却在少年眼中发出了耀眼的金色光泽……它们错综复杂地接续在一起，在延伸向四面八方之后最终重聚到一处，一同驶向了几座并列在一起的、隐藏在小巷深处的大楼。
“找到地址了。”
艾兰的左肩即刻闪动起了幻影纹章的光辉，一瞬间，化作红色闪电的少年便消失在了市场的中央。
……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来到车辙行进的终点，艾兰抬起头细细打量着面前的这几座大楼。
即使是在如此破败的贫民地带，这几座房屋却不比中央城区的任何一座别墅要差。
一尘不染的玻璃、大门前鲜艳的红地毯、装饰着精细雕纹的墙壁……看起来就像贵族的宅邸一般。
“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，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。”艾兰有些惊奇地说道。
察觉到身后又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，艾兰悄无声息地躲在一处角落中，默不作声地观察着一切。
蒙着灰布的马车在大楼前停下，一位满脸不高兴的金发贵族从马车上跳下，骂骂咧咧地对身披的蒙面侍卫说道：
“妈的，又要回到这个要啥没啥的破地方来了……那群臭老头究竟是怎么想的，就这么把我放到这里自暴自弃了么！”
说完，金发贵族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吐沫：“真他妈晦气！”
“拉舍尔大人您就体谅一下家主的苦心吧。”一旁的侍卫耐心地说道：“现在是非常时期，如果被圣国的人发现，您的小命恐怕就保不住了，躲到这里来也是为您好啊。”
“我不是什么拉舍尔大人，你才是拉舍尔大人！”金发贵族烦躁地喊道：“你见过拉舍尔家族有像我这样窝囊的么？！贵为只手遮天的四大家族直系，虽说不是第一继承人，但好歹也是尊贵的一等王爵吧！
你看看现在，我就只能在这种垃圾堆一样的地方过一辈子了么？！”
“……”沉默了几秒，蒙面侍卫又开口道：“恕我直言，拉舍尔大人，您当初曾私自将几位来到王国游玩的圣国少女秘密囚禁起来，然后用极其羞耻的手段虐待至死……如果没有这件事，圣国也不会将您列为一等悬赏犯了，自然也不用躲在这个地方。”
“是那群圣国的**勾引的我！不裹围巾也不扎头束、穿的那么清凉暴露，这不是活生生就想挨炮嘛！！”金发贵族把脸别到一旁，无奈地说道：“好啦好啦，是我自己的错，谁让我们国家的士兵一个个都如此废物，竟然让那些圣国人毫不费力地统治了这里，他妈的！”
“……包括民间的佣兵在内，在前线抵抗圣国的士兵在这五年来可是牺牲了八百多万呢。”侍卫声音低沉地说道，“他们每一个人，都努力过了。”
“我说你这人怎么那么会跟我杠啊？！”金发贵族狠狠地抓住了侍卫的衣领，“闭上你的嘴！要不是看在家主器重你的份上，我早就把你拖出去斩了。”
“很抱歉，拉舍尔大人。”侍卫低下头恭敬地说道。
“对了，明天有空让那群黑帮再给我从平民区物色点新的马子过来，之前的几匹都已经玩腻了。”中年贵族不爽地说道。
“那些主动投奔您的贫民地带的女人呢？”
“呵……都是群又瘦又小的干瘪果子，来一发就没意思了。”贵族不屑地说道。
“好吧……我明白了。”
……
等到几人走入屋子，艾兰才现出身来。
“原来如此，贫民窟的市场实际上是被四大家族把控的么？”艾兰默默思索道：“通过将一些被圣国通缉的贵族转移到这里的方式，使得他们避过圣国的巡查……
为此，四大家族从平民区找来了黑帮势力驱除了雷克托他们率领的“老鼠”、占领了负责对外贸易的市场，目的就是给来这里避难的贵族们提供庇护，顺便还能抬高粮食价格狠狠地榨当地人一笔。”
真不愧是贵族啊。
艾兰不知不觉间将匕首的刀把都捏出了裂纹。
用细碎的刘海遮住泛着金色光芒的左眼，艾兰径直走向了面前的大楼。
“来吧，就让我亲眼见证一下你们的丑态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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